观韬解读 | 加拿大人工智能发展战略与治理探索
作者 | 王渝伟 张烜 徐倩怡 张可妮
伴随人工智能（AI）飞速发展、以及中国企业出海浪潮的大背景，全球范围内关于人工智能的法律法规和政策指引正逐步成型。因此，我们汇总和梳理了全面的、涉及境外主要经济体的人工智能法律与政策分析，并将作为完整的系列逐步发布，以期为企业出海、以及后续在人工智能领域的进一步法律研究，提供基础支持和指引。
本篇为该系列的第四篇，对加拿大在人工智能领域的法律法规、政策进行归纳和解读。点击下方文章标题可查阅此前已发布的第一篇（美国篇）、第二篇（欧盟篇）及第三篇（新加坡篇）：
《观韬解读 | 全球人工智能监管系列解读（一）——美国监管体系评议》
《观韬解读 | 全球人工智能监管系列解读（二）——欧盟的人工智能（AI）监管方法》
《观韬解读 | 全球人工智能监管系列解读（三）——新加坡人工智能治理》
一、引言
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正在重塑全球经济和社会格局，作为科技创新的先锋国家，加拿大正通过完善政策框架和治理体系，在全球AI发展中扮演着领导角色。自2017年首次发布国家级人工智能战略以来，加拿大通过一系列政策和立法，奠定了AI领域的治理基础。与此同时，加拿大在国际合作、伦理规范、标准化建设以及高影响力人工智能系统的法律约束方面均展现出了卓越的前瞻性和引领力。本文将通过梳理加拿大在政策战略、法规建设及省级实践中的探索，剖析其全球AI治理之道，旨在为潜在的加拿大人工智能领域的投资者和布局者提供重要的参考。
本文将加拿大已经发布的与AI相关的主要行业指引和正在立法过程中的法规整理如下：
◆ 法律法规现状梳理
加拿大的AI及数据管理规定和指引 | |||
名称 | 主要内容 | 发布时间 | 效力层级 |
《全球人工智能标准化现状及对加拿大启示的白皮书》 | 对分析全球人工智能标准化的发展现状进行分析，涵盖国际组织（如ISO、IEC、IEEE）及主要国家在标准制定中的关键举措和重点领域，包括数据管理、算法透明性、伦理规范及风险管理等方面，同时提出了加拿大在国际标准化进程中提升竞争力和引领作用的战略建议。 | 2023年3月 | 行业指引 |
《生成式人工智能行为守则》 Voluntary Code of Conduct for Generative AI | 该文件旨在推动生成性AI的负责任使用，涵盖伦理原则、用户保护、问责机制和社会影响等方面。该准则强调透明性和公平性，建议开发者对AI系统采取有效的安全措施，明确AI系统生成内容的侵权责任，并鼓励行业和公众参与对AI系统监督，以确保技术的发展符合社会价值。 | 2023年3月 | 行业指引 |
《AI和数据法案》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and Data Act（AIDA） | 该法案着重于确保AI系统的安全性和非歧视性，并使企业在其控制下的AI活动中承担责任。 AIDA的目标是建立一个适应新技术发展的法律框架，以应对AI系统可能带来的潜在风险，并为加拿大政府监管AI提供法律依据。 | 2022年 | 法律法规 （还未通过） |
《泛加拿大人工智能战略》 （PCAIS）
| 加拿大于2017年启动的全球首个国家级人工智能战略，旨在通过支持研究、培养人才和推动技术商业化，巩固加拿大在人工智能领域的全球领导地位。战略由三大支柱构成：人才与研究（通过CIFAR和三大AI研究机构吸引顶尖学者并推进研究），商业化（支持人工智能技术的实际应用和产业转化），以及标准和政策制定（推动AI技术的规范化和国际合作）。 | 2017年3月 | 国家战略 |
二、政策战略与全球AI领军愿景：加拿大的治理之道
从2017年开始，加拿大发布了一系列具有指导意义的政策文件，逐步形成了AI治理的伦理框架和标准化方向。这些文件虽无法律强制效力，却为加拿大奠定了AI监管的基础和方向，并为未来立法提供了明确的理念。
1. 国家级战略的引领作用：从政策到实践
2017年，加拿大政府与加拿大高等研究院（ Canadian Institute for Advanced Research CIFAR）联合发布《泛加拿大人工智能战略》（PCAIS），这一文件使得加拿大成为全球首个设立国家级人工智能战略方针的国家，这一战略通过推动人工智能技术的商业化应用、建立人工智能的标准化以及培养支持顶尖人工智能人才三大支柱，为加拿大奠定了成为全球人工智能行业领导者的基础。
在PCAIS实施的第一阶段期间（2017年-2021年），加拿大政府不仅通过大规模资助推动了蒙特利尔、多伦多和埃德蒙顿三大人工智能研究中心的建设，也通过吸引全球顶尖学者强化了AI领域的研究实力。与此同时，该战略推动了多项人工智能技术向实际商业应用的转化，与行业伙伴合作的研究项目不断增加，为构建国际人工智能生态体系打下了坚实的产业基础。在2022年开始的第二阶段实施期间，2022年启动的第二阶段则更加注重人才培养、研究前沿和商业化应用之间的联系，同时强化了对人工智能伦理规范的支持，并致力于通过标准化建设加强国际合作。
2. 全球合作与国际治理中的加拿大角色
2020年，加拿大与其他G7成员国及欧盟共同发起了《全球人工智能伙伴关系倡议》（Global Partnership on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GPAI）。这一多边倡议致力于推动人工智能的负责任开发与应用，通过覆盖人权、隐私保护和可持续发展等领域的研究，构建多利益相关方参与的平台。作为GPAI的创始成员之一，加拿大在这一倡议中发挥了主导作用，不仅推动了人工智能技术的伦理规范，还进一步增强了其在国际人工智能治理中的话语权。
2023年，加拿大创新、科学与工业部发布了《生成式人工智能自愿行为守则》（Voluntary Code of Conduct on Advanced Generative AI Systems）。该守则围绕问责、安全、公平性、透明度、人类监督与监控以及系统稳健性六大原则，为生成式人工智能技术（如ChatGPT和MidJourney）的开发者和管理者提供了指导。尽管该守则为自愿性质，但它通过风险评估、信息透明化等手段，填补了正式立法前的监管空白，并为未来法律的实施提供了实践依据。
3.标准化建设：构建全球互操作性
加拿大标准委员会（Standards Council of Canada, SCC）于2023年3月发布的报告，《信号与噪音的辨别：全球AI标准化现状及其对加拿大的意义》（Discerning Signal from Noise: The State of Global AI Standardization）全面分析了全球人工智能标准化的现状及其对加拿大的战略意义。报告指出，尽管人工智能标准在促进技术信任、消费者保护和全球贸易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但标准碎片化的风险可能对技术互操作性和跨国应用造成挑战。该报告强调，加拿大在国际标准化中需要加强参与，尤其是与欧美主要经济体的合作，同时通过支持中小企业和原住民社区参与国内标准制定，提升整体竞争力。 此外，报告提出构建“信任生态系统”的概念，强调通过第三方认证、风险评估和透明化措施，为人工智能技术提供可信基础。报告建议加拿大在优先领域（如自动驾驶和医疗AI）加大标准制定的努力，确保其在全球规则制定中占据重要地位。
三、 AI法律法规的构建与系统化推进
1. 联邦层面的立法框架
随着AI技术应用的迅速扩展，加拿大在2022年推出了《数字宪章实施法案》（C-27法案）。这部法案是加拿大政府为应对快速变化的数字经济和技术挑战而提出的重要法律框架，其中包括几项关键子法案，分别针对不同领域的问题进行规制。
《人工智能与数据法案》（AIDA）
作为《数字宪章实施法案》的关键组成部分，AIDA是加拿大首部专门针对AI的专项立法。AIDA的主要目标是规范涉及人工智能系统的国际和省际贸易活动，确保责任主体对AI技术的开发和使用行为负责，同时保护公众免受高风险AI系统可能造成的潜在危害。法案定义了“人工智能系统”为利用算法（如遗传算法、神经网络和机器学习）自动或部分自动处理数据并生成内容、做出决策或预测的技术。
AIDA明确区分了通用型AI系统（General-purpose AI systems）和高影响力系统（High-impact AI systems）。通用型AI系统是指可以在多个场景中灵活应用的技术，如生成式语言模型。而高影响力系统则特指那些可能对个人生命、经济状况或基本权利产生重大影响的技术，例如用于招聘、信贷审批或医疗诊断的系统。法案特别关注高影响力AI系统，责任主体需评估其系统是否属于高影响力类别，并采取措施识别、评估和缓解可能的危害或偏见，确保其运行符合公众利益。
AIDA还明确禁止使用非法获得的个人信息进行AI开发，并对可能造成严重社会危害的AI系统实施禁令。这些规定旨在强化人工智能技术使用过程中的安全性与合规性，并赋予政府部门强有力的监管和执行权力。
《消费者隐私保护法案》（CPPA）
CPPA作为C-27法案的另一重要组成部分，意图取代现行的《个人信息保护与电子文档法案》（PIPEDA），从而进一步加强了数据隐私保护力度。通过赋予数据主体删除权和数据可携权，CPPA确保了用户对其数据的更大掌控权，同时要求企业在AI开发中优先考虑隐私保护（Privacy by Design），并在处理数据时保持透明性。
虽然CPPA并非专门针对人工智能（AI）系统和技术的立法，但其通过间接方式规范了AI技术的使用。该法案的核心在于加强对个人数据的保护，而AI系统的发展和运行通常依赖于对大量数据的处理，这种对隐私保护的高标准规范，间接迫使AI技术开发者和使用者遵守更为严格的数据管理和伦理标准。
截至目前，该C-27法案虽尚未正式通过，但该法案的提出标志着加拿大在人工智能监管领域迈出了重要一步，并为未来的政策制定奠定了基础。
2. 省级政府在人工智能治理中的多样化探索
除了联邦层面的政策和法律，加拿大的省级政府也开始探索AI监管的地方实践。例如，魁北克省更新了隐私保护法律，其间接影响了AI技术在数据使用方面的合规性。更新后的法案要求在数据处理和跨境转移时严格遵循隐私设计原则，同时确保数据主体对信息处理有充分的知情权。
安大略省则启动了数字健康解决方案创新计划（IDHS），由安大略创新中心（OCI）主导，这一计划覆盖了13个项目，目标是通过数字化创新提升医疗服务质量。与此同时，安大略省还在制定可信人工智能框架，以指导AI在政府服务中的使用。此外，在医疗和教育等领域，安大略省正在试点AI技术的应用，旨在提高医疗诊断的效率和准确性，以及优化教育资源分配。
省级的地方性实践不仅丰富了加拿大AI监管的多样性，也为联邦层面的立法提供了宝贵的试验和经验支持。
四、结语
加拿大在人工智能治理方面的探索表明，面对技术快速发展的挑战，构建灵活而系统化的治理体系至关重要。在全球化背景下，加拿大也认识到与国际标准接轨的重要性，积极推动国际的标准化建设以及努力加强国家之间的协作开发。在联邦政府和省级政府层面，积极推动行业内的自律行为准则，并通过设立专项资金和技术援助项目，帮助中小企业遵守合规要求，以确保在人工智能发展进程中，中小企业能够参与以及受益。
综上，加拿大通过结合严格的法律手段和灵活的行业自律，加拿大不仅为本国AI产业创造了健康、可持续的发展环境，也为全球AI治理贡献了宝贵的经验。
参考文献
[1] Pan-Canadian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Strategy，参见加拿大创新、科学和经济发展部网站，https://ised-isde.canada.ca/site/ai-strategy/en。
[2] Discerning from Noise- The state of global AI standardization and what it means for Canada，参加加拿大标准委员会网站，https://static1.squarespace.com/static/5ef0b24bc96ec4739e7275d3/t/6447e5d394c9df075de5c
5c0/1682433492483/SRI_DiscerningSignalFromNoise_2023_English.pdf。
[3] Voluntary Code of Conduct on the Responsible Development and Management of Advanced Generative AI Systems，参见加拿大创新、科学和经济发展部网站，https://ised-isde.canada.ca/site/ised/en/voluntary-code-conduct-responsible-development-and-management-advanced-generative-ai-systems。
[4] Principles for Responsible Use of AI，参见加拿大安大略省网站，https://www.ontario.ca/page/principles-responsible-use-ai。
[5] Ontario Centre of Innovation Accelerates Healthcare Innovation with 8.2m for Digital Health Solutions，参见AccessOCI网站，https://www.oc-innovation.ca/media-releases/accelerates-healthcare-innovation/。
[6] Canada's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AI) Ecosystem，参见加拿大创新、科学和经济发展部网站，https://ised-isde.canada.ca/site/ised/en/artificial-intelligence-ecosystem。
[7] Christine Ing, AI Watch: Global regulatory tracker - Canada，White & Case，https://www.whitecase.com/insight-our-thinking/ai-watch-global-regulatory-tracker-canad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