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韬解读 | 全球人工智能监管系列解读（三）——新加坡人工智能治理

作者：王渝伟 张烜 徐倩怡 张可妮

伴随人工智能（AI）飞速发展、以及中国企业出海浪潮的大背景，全球范围内关于人工智能的法律法规和政策指引正逐步成型。因此，我们汇总和梳理了全面的、涉及境外主要经济体的人工智能法律与政策分析，并将作为完整的系列逐步发布，以期为企业出海、以及后续在人工智能领域的进一步法律研究，提供基础支持和指引。

本篇为该系列的第三篇，对新加坡在人工智能领域的法律法规、政策进行归纳和解读。点击下方文章标题可查阅此前已发布的第一篇（美国篇）、第二篇（欧盟篇）：

观韬解读 | 全球人工智能监管系列解读（一）——美国监管体系评议

观韬解读 | 全球人工智能监管系列解读（二）——欧盟的人工智能（AI）监管方法

新加坡人工智能治理：体系梳理与未来展望

■ 摘要

在人工智能应用全面渗透至人们生活和工作的当下，有关AI的优势与弊端、挑战与机遇、监管与发展的探讨已成为舆论焦点。与其他国家相比，新加坡对AI秉持着更为开放和自由的立场，并未因担忧人工智能会过度取代人类劳动，或引发其他潜在隐患便裹足不前，限制AI发展。相反，新加坡政府积极运用灵活策略，通过更广泛和安全地使用人工智能提高生产力、刺激就业和经济增长，力求减少可能发生的替代效应，政企协同探索解决方案规避风险，致力于提高AI技术透明性和安全性，并促进其在金融、医疗等各行业的深度应用。新加坡将AI视为重要发展机遇，希望借助其技术优势推动社会、经济、文化进步，吸引并培育契合新时代需求的人工智能人才，全力构建智慧国家，打造全球领先的可信任的人工智能生态环境。

一、引言

新加坡的人工智能开发、创新和应用水平位于世界前列，通过观察其AI治理体系可以发现，新加坡与美国类似，并未专门针对人工智能颁布强制性法规，而是在现有法律框架基础上，借助灵活的非强制性政策文件和开源检测工具包，谨慎地在技术创新与伦理、隐私和安全问题之间寻求平衡。以下是对新加坡AI治理体系的简要梳理：

二、治理举措

自2019年《人工智能模型治理模式框架》和国家人工智能战略发布以来，新加坡政府始终积极推进人工智能的创新和应用。在基础建设上，新加坡设立人工智能卓越中心，推动先进的人工智能价值创造和应用；在治理环境上，打造支持创新的人工智能生态系统；在营商政策上，促进企业的人工智能转型，推动行业发展，为人工智能开发者和相关行业从业者提供广泛的发展空间，培育新加坡人工智能社区；针对人工智能在金融、医疗等具体行业的深度应用，新加坡发布了FEAT原则、Veritas框架、AI治理测试框架和软件工具包等软性合规指引，明确了透明度、可解释性、安全性、保障性、稳健性、公平性、数据治理、问责制、人力和监督、包容性增长、社会和环境福祉等治理原则，引导人工智能系统的负责任和合乎道德的使用，在确保公民数据安全、隐私保护以及其他权利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地创造和利用人工智能的价值，以助力提升人民的福祉。

1. 定向之策：国家人工智能战略（National AI Strategy 1.0& 2.0）

2019年11月，新加坡出台了为期11年的《国家人工智能战略》NAIS 1.0， 着重规划了新加坡人工智能发展的初期目标、重点领域以及推动各行业采用人工智能技术的路径，为人工智能产业在新加坡的起步和初步发展指引方向。新加坡计划在2030年成为全球人工智能技术部署与解决方案的领跑者，是其成为广泛应用AI技术智慧国家进程中的关键一步。面对人工智能技术普遍遭遇的瓶颈问题，新加坡政府秉持着别具一格的新颖视角。其认为制约人工智能效益充分发掘的关键因素并非单纯的技术成熟度，而在于政府如何设计治理流程、构建完善系统以及法规以提升人工智能的部署效能。新加坡政府着重强调跨界合作的重要意义，倡导政府、企业和研究人员之间形成螺旋式三方合作模式，借助产学研融合创新推动解决人工智能的发展困境。

为了进一步推动新加坡成为人工智能领域领导者，NAIS 2.0 于2023年启动。战略2.0聚焦三大关键转型方向：一是深化人工智能的普遍认知，视其为必需品而非附属品或奢侈品；二是以更为开阔的全球视野看待人工智能及其各类风险；三是夯实基础设施与资源基础，加速大规模的思想碰撞与交流，以扩大和管理人工智能在各个领域、整个经济和社会的影响。借助基础设施和治理环境、产学研驱动以及人工智能人才与社区三个系统的十个因素，应对人工智能快速发展所遇到的诸多问题，引导整个国家的人工智能产业朝着既创新又规范的方向前进，确保人工智能在助力经济、社会发展的同时符合伦理道德和监管要求。最终实现“人工智能造福公众利益、造福新加坡和世界”的愿景。

2. 柔性辅翼：非约束性治理

为使治理体系更具包容性，新加坡政府推动企业、学术机构、行业组织等共同参与制定人工智能道德标准和治理框架，先后发布了一系列人工智能应用准则与评估工具，以下是对其中几个较具代表性文件的分析：

Ø  新加坡金融管理局与金融行业共同创建的FEAT 原则

FEAT 原则聚焦金融领域人工智能应用的关键要素，涵盖公平性（Fairness）、道德性（Ethics）、可问责性（Accountability）和透明度（Transparency），为金融行业使用人工智能技术制定了具体的行为准则，指导金融机构如何在保障消费者权益、遵循行业规范的前提下开展人工智能相关业务，如风险评估、客户服务等环节。针对金融这一特定且对风险较为敏感的行业，细化了人工智能治理标准，有助于降低因人工智能应用带来的金融风险，维护金融市场稳定以及保护金融消费者的合法权益。

Ø  AI Verify：人工智能治理测试框架和软件工具包

2022年5月25日，在达沃斯举行的世界经济论坛年会上，新加坡通讯及信息部部长宣布推出AI Verify这一自愿人工智能治理测试框架和工具包。它包含具体测试方法、指标以及相应的软件工具，可根据开发人员的声明和国际公认的人工智能道德原则对人工智能系统进行量化评估，比如对人工智能模型决策的可解释性程度、数据使用的合规性等多方面进行检测，帮助企业和监管机构直观地了解人工智能系统是否达到治理要求。将抽象的治理要求具象化，便于实际操作和执行，增强了治理措施的落地性，使得人工智能治理不再只是理论上的原则，而是可以通过具体测试来衡量和督促改进的实际工作内容。同时也让利益相关者更加清楚地了解人工智能，通过透明度建立对人工智能的信任。

Ø  新加坡发布《生成式人工智能治理模型框架》

随着新兴的生成式人工智能的出现，偏见、缺乏可解释性等旧有人工智能风险被再次看见，同时也引发了幻觉、版权侵犯等新的风险。为了实现对现有管理框架的审查，构建更广泛的可信人工智能生态，《生成式人工智能治理模型框架》应运而生，并从问责制、数据、可信赖的开发和部署、事件报告、测试与保证、安全性、内容出处、安全与对齐研发、人工智能促进公共利益九个维度给出了建议，以全面解决出现的新问题。信息通信媒体发展局（IMDA）曾在谈到 MGF-GenAI 时表示，这一框架旨在促进政策制定者、行业和研究界之间的国际对话，以实现全球可信发展。可以预见的是，未来新加坡将出台更多使用生成式人工智能相关风险的讨论文件，以及为生成式人工智能模型的安全评估和人工智能产品的持续评估测试提供指导的工作，积极参与人工智能全球对话，与其他国家或经济体建立合作伙伴关系，寻找风险管理框架或治理框架中的一致性，推动国际标准的建立。

这些软性监管指南实务操作性强，行业参与度高。如Veritas框架系金融管理局邀请“新加坡特许金融分析师协会”“新加坡花旗银行”“中国平安”“新加坡保诚保险公司”等来自银行业、保险业的联盟成员共同制定人工智能系统使用的评估方法。基于公平性、道德与责任原则、透明度等原则，结合业务用例研究，发布工具包等切实可行公平性指标和评估方法，提供人工智能解决方案。此类由政府牵头、企业参与共同制定的基准融合了多方视角，平衡了人工智能系统的安全和发展问题，致力于为企业提供切实可行的人工智能解决方案，打造可靠的人工智能生态系统。

三、治理特点

纵观新加坡的人工智能治理体系，可以发现如下治理特征：

（一）全面监管与行业聚焦并重：新加坡秉持全面覆盖与行业聚焦并重的理念，总体而言，《个人数据保护法》在基础数据维度提供了通用性法律防护壁垒，而《人工智能治理模式框架》则确立了宏观指导准则，二者协同作用，为全国人工智能的稳健发展筑牢根基；着眼于金融等关键行业，新加坡发布FEAT 原则、Veritas 框架等，精准对接特定行业的独特需求，有力确保了重点领域人工智能应用治理的精准性与有效性；

（二）原则指导与实操落实结合：新加坡采取原则引领与实操落实相结合：一方面确立了诸多清晰的治理原则，如公平、透明、可问责等，从价值观层面引导人工智能发展方向；另一方面，配套开发了测试框架、工具包以及验证机制等，便于将这些原则切实转化为可衡量、可操作的具体实践内容，保障治理能有效落地执行。

（三）主体参与多元化：无论是各类框架、原则的制定，还是具体验证与测试工作包的发布，都有政府部门（如金融管理局）、行业主体以及相关专业机构等多方参与，凝聚各方智慧与力量，共同推动人工智能治理工作有序开展。

（四）积极推动国际标准的制定：通过《布莱切利宣言》等国际性声明，表达了对未来强大人工智能模型可能危及人类生存以及当前人工智能加剧有害或偏见信息的担忧。并且，陆续与新西兰、智利、韩国、英国等国家启动数字伙伴关系协定谈判，意图通过多边或双边合作凝聚联合力量，深度参与全球人工智能对话，防范和解决各类人工智能难题。

四、总结与展望

目前，新加坡在全球范围内具有突出的人工智能创新融合应用发展水平。吸引了众多科技巨头在新加坡布局海外实验室。与此同时，新加坡在人工智能治理方面已逐渐构建起一套较为完善且行之有效的体系，从法律法规、战略规划、行业准则到具体的测试验证工具等多维度发力，兼顾了不同层面、不同行业的需求，在保障人工智能技术创新发展的同时，防范并解决各类风险，切实维护公共利益、个人权益以及行业的稳定健康发展。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持续快速迭代，新加坡未来有望根据自身开放、包容、友好的环境优势以及对民众数字素养的关注在建设“智慧国家”的进程中充分发挥潜力，在全球人工智能治理规则制定等方面发挥更重要的引领作用；不断拓展治理覆盖领域，持续优化治理工具和方法，借助新兴技术赋能政府治理效率和精准度，助力其在数字时代的高质量发展以及全球数字化转型进程。

引用：

● 赛博研究院，《新加坡人工智能治理政策与法律体系解读》

● 清华大学战略与安全研究中心，《“智慧国家”愿景及优势整合路径：新加坡人工智能发展战略》

● An AI Governance Testing Framework and Toolkit

● 中移智库，《国外人工智能数据安全规制及对我国的启示》

● Yeong Zee Kin, Singapore’s A.I.Verify builds trust through transparency

● smartnation ：https://www.smartnation.gov.sg/nais/

● 南洋时讯，《新加坡推出全球首个生成式人工智能治理框架，征求国际反馈》